【番外】雨纤纤
风淅淅，雨纤纤。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
——纳兰性德《赤枣子·风淅淅》
01
尚九熙最喜欢下雨天。
没什么窗沿听雨的风雅理由，纯粹是因为下雨天睡觉最舒服。雨滴打在窗棂的声音成了天然的白噪音，没有规律的噼里啪啦敲进梦里，是社畜补充精力最好的催眠曲。
何九华最讨厌下雨天。
同样不是什么雨落残花的伤感心思，也单纯是因为不方便工作。雨天是痕检人员的头号大敌，一场雨能洗掉很多罪证，检验难度直线上升。
02
立春时节，哪怕是在少雨的北方，燕城也变得湿漉漉起来。本该是气温回暖的春天，细雨配凉风，体感温度和深冬也不相上下。
雨是头天晚上就开始下的。尚九熙去走廊把自己的小多肉拿回房间，再把屋里的窗户都仔仔细细地关上，最后站在床边一个猛子扎进被窝，动静之大，惊掉了隔壁床上煲剧的何九华的平板。
“你干什么呢？”何九华按了暂停，微微皱眉道。
钻进被窝的尚九熙搂紧浣熊玩偶，蒙着被子咕蛹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探出头道：“做好准备工作睡觉啊。”
被子卷中冒出的两个脑袋，表情一个赛一个无辜。何九华被可爱到了，呆滞两秒，伸手默默调暗了灯光。“睡吧，”他轻声道，“明早还要值班。”
“嗯。”尚九熙抱着玩偶翻了个身，没几秒又翻了回来，“明天睡懒觉吗？”
下雨天赖床一直是尚九熙最幸福的事，自从两人搭档之后，每个下雨天尚九熙都热衷于拉着何九华一起赖床，美其名曰同甘共苦——甘是两人一起享受温暖的被窝，苦是上班踩点甚至迟到后一起挨训。然而虽然尚九熙对此兴趣浓厚，但何九华却极少能应和他。
“我能不能睡懒觉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何九华失笑，“算了，睡觉吧。”
说罢干脆关了灯，抱起自己的狐狸玩偶一起躺下。
窗帘当初没有选遮光型的，局里老旧的路灯也不甚晃眼，眼下经带水的玻璃一晕，透出些朦胧的灯影。何九华睡得很快，不多时呼吸就轻缓下来，尚九熙盯着看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对墙而眠。
被子很厚，床铺很软，一个人的被窝也很舒服，但，两个人的被窝会不会更暖和一点呢？
03
没有设置闹铃的习惯，尚九熙向来是自然醒的作息。还没睁开眼，先抬手到脑后一把把窗帘扯开。雨倒是停了，但天色也不甚明朗，恍惚间觉得现在不过五六点钟，还有时间可以躺下再睡个回笼觉。
尚九熙从枕边摸出手机，07打头的时间明晃晃地亮在眼前，认命一般叹口气，不情不愿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上班。隔壁床铺一团糟，被命名为何九狐的狐狸玩偶半个身子悬在床边摇摇欲坠。
尚九熙好心捞起何九狐，指头戳戳它脑门道：“你爹又出警去了是不是？”
何九狐不会说话，自顾自咧着嘴傻乐。
“那你跟九熊呆会儿吧，我也得跟你爹风雨同舟去了。”尚九熙把两只玩偶排排坐在床头摆弄许久，直到一狐一熊头碰头肩并肩相亲相爱地拥在一起，满意地拿手机拍个照，然后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洗漱上班。
何九华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八成是有了案子，他虽不必随队外出，但等现场的勘查部队回来，他也未必闲得下来。
尚九熙捏着手机一路飞奔。昨晚下了雨，地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为了保护可怜的裤脚和皮鞋，他在其中跳得几乎手脚并用。门厅处比他先到一步的小师弟拄着雨伞，嘴里叼着袋牛奶含糊不清地开口：“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参加水上闯关的潜力。”
“什么闯关？”尚九熙弯腰擦了擦鞋，有些水坑太大跳不过去，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些泥。
秦霄贤拿下牛奶，“男生女生向前冲——要不要帮你搞个兼职，还能拿大冰箱。马上夏天了，可以屯好多冰淇淋。”
尚九熙动作停顿两秒，把纸巾捏成团扔进门边的垃圾桶，抄着手似笑非笑道：“皮痒？”
秦霄贤反应可快了，脚尖扫起伞尾，牛奶重新叼回嘴里腾出另一只手来架着雨伞横挡胸前：“师哥饶命！”
“拿早餐来，饶你不死！”
秦霄贤翻了个白眼，放下雨伞从身后伞架上拎出一个塑料袋。“记得让老何头给我报销。”
尚九熙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干嘛非得何九华，我等会儿给你转不是一样的吗？”
“哦——我还以为你们家财政大权在何九华手里呢，咱们的大艺术家怎么还沾染钱这种世俗之物呢？”秦霄贤阴阳怪气。小师弟明显对何副队长一大早勒令他起床给尚九熙带早饭一事耿耿于怀，他自己跟早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有缘无份，结果今早不仅要他和早点再续前缘，还得帮尚九熙再牵根红线。
后者才是主要目的吧！秦霄贤差点摔了手机。
小师弟脸上的忿忿不平太过明显，虽然何九华确实有点不厚道，但在外人声讨问题上怎么能不站队自己搭档呢？
于是，秦·外人·霄贤，收到了双倍早餐钱。
“多的给你当配送费了。”
秦霄贤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俩是真把我当送外卖的了是吧！
但不能跟钱过不去，秦霄贤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收下了自己送外卖的兼职费。而既然认了自己的外卖员身份，那服务意识也是要到位的，秦霄贤语气缓和了许多，好心提醒道：“下雨天，汤里难免混点无根之水，那啥，你凑合凑合吃哈。”
尚九熙无语凝噎，抖落抖落手里的餐盒，塑料袋上的水珠的确不像蒸汽。“你知不知道这样是要给一星差评的。”
“那谁让老何头要给你点汤粉的！”秦霄贤奉命办事理直气壮，“点个包子馒头花卷蒸饺麻圆白糖糕千层饼凉拌粉它不香吗？”
听着小师弟报菜名般的一串，尚九熙攥着餐盒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你居然还认真地考虑过给我带什么。”
“那当然了，”秦霄贤一甩头发，“毕竟亲师哥。”
“So……”尚九熙把餐盒在他眼前晃晃，“为什么最后还是这个？”
“不是早说了嘛，老何头吩咐的，说带汤水的热乎，给你暖暖胃。”
尚九熙：……
这个弟弟，有点脑子，但不多。
04
迈进办公室，除了郭霄汉在隔壁实验室忙活，里头果然空无一人。
以往吵得像花鸟市场的办公室难得的沉寂，尚九熙搬了一张小折叠桌搭在窗边，就着雨景解决何九华转告秦霄贤再转手自己的早餐。
好家伙。尚九熙捋了一遍流程，不禁嘲笑何九华的小题大做。至于吗？在床头留张纸条又不是看不见，他就这么不值得他放心？
不过比他小一岁而已，使唤起小十岁的弟弟也没见他手软过。
春天的雨哪有能停住的？它大发慈悲地让尚九熙免去雨中的奔跑，现在他进了屋，屋外的雨又没完没了地往下落。
办公桌就在窗边的秦霄贤嚷着让他关窗。手搭上被春寒浸透的窗棂，一股凉意窜进身体。尚九熙属于体燥的那种，怕热不怕冷，方才热乎乎的一碗粉下肚，连带着额头都沁出一层薄汗，此刻扑面而来的清凉让他不免生出几分贪意，关窗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秦霄贤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散乱的文件，都是要过目栾队的珍贵资料，拿着被雨润湿皱巴巴的纸张交过去，他怕是嫌自己命长。可等他抢救完一桌子的文件，扑在面上的水意半点不见减弱。
“尚九熙！”秦霄贤炸毛，“让你关窗你赏雨呢！不嫌冷吗？”
尚九熙侧头看身形单薄的小师弟缩着脖子冲自己张牙舞爪。“谁让你就穿这么点，没听过倒春寒吗？冬天刚过就马不停蹄脱秋衣，就你这小身板还学九香。”尚九熙一边摆出师哥的谱子数落人一边终于阖上了窗。
在穿衣保暖方面，年轻人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这几年早被上头各位师哥骂习惯了，不以为然地走到门边打开中央空调，一为驱寒二为去潮。春天的雨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地染湿周身的一切，让习惯干燥的北方人们冒出几分沉闷感。
“九熙，你说说你，师父明明给的‘熙’字。熙啊，光明，太阳，你一个小太阳怎么这么喜欢雨天呢？”开完空调回来还见尚九熙在窗边恋恋不舍，秦霄贤不禁吐槽道。
尚九熙看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手指追随着一滴雨珠一路向下，笑道：“《说文解字》，熙，燥也。本身就带火，贪恋凉意不是很正常吗？”
计算机系理科生出身的秦霄贤对文学积累度明显不如美术生出身的尚九𤋮，三两句就哑口无言，一张嘴张张合合也不过最后憋出一句：“照你这偏好反面属性的解释，你是咋喜欢上何九华的？华也是光明的意思啊。”
“何九华的华， 是月华的华啊。”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又好像有几分牵强。不过爱之一词向来没什么合理可言，尚九熙自己开心就好。
05
雨势不大，但迟迟没有止住的意思。手头没有工作，下雨天也不能出去乱晃，尚九熙拿着画板对着宽大的落地窗写生。好在办公大楼足够高，七队又占据着良好的高楼视野，画板上得以呈现的不是雨伞交错的繁忙，而是房屋林立的静默。
尚九熙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画纸上扫出雨丝。画里没有一个活物，尚九熙喜欢这种了无生机的沉寂感，没有生命，时间变化也不明显，带来一种亘古长存的错觉，莫名心安。
没什么比永远更令人踏实的了。
永远的宁静，永远的安稳，永远的……
“砰！”
永远被打破了。
尚九熙黑着脸去找橡皮擦，顺带抬头瞄了一眼罪魁祸首。
何九华周九良一前一后踏进办公室，脸色一个比一个黑，被两次暴力破开的门由于反作用力，终于在第二次回弹中撞上了他们可怜的孟队长。
“哎呦，”孟鹤堂也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被厚重的红木门正面迎击一通，捂着鼻子泪眼汪汪地追上前面两位，“九良九良、祖宗、周宝宝！”
周九良终于肯回头分给自家搭档一个眼神——虽然那眼神依旧不甚美好。
“周宝宝，别生气了，这又不是你俩的责任，这案子虽然难办，但向来案件侦查又不都是痕检的任务，还有法医组和侦查组呢，你们没发现什么关键信息不是还有九泰九芳他们嘛。别怄气了好不好，早饭都没吃中午得好好补补，等会儿乖乖跟着我们一起去食堂，听话，昂。”
周九良抄着手架着二郎腿一副大佬坐姿，七队职务天花板蹲在地上仰着头注视着那双带着阴霾的眼睛。
队长哄猫的重要时刻，尚九熙再心生疑惑也不敢出言打扰，和剩下一众悄摸溜进来的师兄弟缩在椅子上装鹌鹑。毕竟这只生物，平日小橘猫，发怒东北虎，哄不好他们就是即将被殃及的池鱼。
“周宝宝？”孟鹤堂掐软音调，三个字唤得抑扬顿挫，人畜无害得再冒出俩长耳朵就能给根胡萝卜的程度。阴云密布的小橘猫终于放下二郎腿，伸手把他孟哥扽了起来，闷声闷气“嗯”了一声勉强同意。
周九良这一声宛如取消了办公室的静音键，秦霄贤第一个耐不住性子嚷嚷开了：“孟哥你们早上到底什么案子，后劲这么大，九良跟大华……”现在还黑着一张脸呢。
嚷到最后逐渐噤了声，猫好哄，狐狸的毛可不是那么好顺的。何九华可不像周九良对孟鹤堂几乎言听计从那样对尚九熙，他俩之间的感情到底谁处于主导是七队一众瓜下猹到现在都没定论的事情。秦霄贤就算再没谱，也担心自己口不择言惹毛了何九华没人哄。老何头记仇得很呢。
孟鹤堂捏捏山根，看来一早上也是累得不轻，“又焚尸又抛尸的，好好一个院子整的跟坟场一样，事件影响太恶劣了，师父那边下了令，五天限时破案。”
“师父太狠了，对一只新队伍这么绝吗？”
“焚尸不用说，抛尸抛的是池塘，泡浮了的那种，两位死者都没办法确认身份。再加上这几天几乎没停的雨，现场什么痕迹都给下没了，九良和大华一早上啥也没查着。这不……”孟鹤堂冲周九良努了努嘴，后者的戾气看着是没刚进门那会儿重了，但整个人依然愤愤然。
秦霄贤好奇多问了一句，“啥样的现场，线索能破坏得这么彻底。”
“露天现场。院子里是毛坯房，屋主一家在市区住，赚了点钱，在老家做了房子，钱不够，就没装修。整个院子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一堆建筑材料，啥都没收拾，地上全是土渣子，本来是破绽百出的，结果这雨一下，地上一泥泞什么都没价值了。”
孟鹤堂把现场情况大体说完，无奈耸耸肩。办公室某个角落某个人一拍桌子，愤然一声：
“我就说我最讨厌下雨天！”
众人闻声望去，尚九熙坐在何九华身边，面对师兄弟们突然投来的目光，无辜摆手。
06
低语散在细雨里，隐隐约约能听见何九华还在抱怨今日勘查的一无所获。
春雨果然恼人。尚九熙低笑。
“行啦，不是还有我嘛。等九泰那边尸检完毕，我还原出死者样貌，能确认身份了事情就简单很多了。”尚九熙忍着笑意扯了扯何九华袖子，“不生气了哦。”
“哄小孩呢你！”何九华抬高手拽出衣袖，仍旧一脸气鼓鼓模样。
“但对你有用啊。”尚九熙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伞给我，你刚才手一抬伞上的水溅我一身，我来撑。”
伞落入尚九熙手中，何九华抬头看看这把还是当初学校统一发的黑色雨伞。近十年时间，漆黑的伞面被雨敲打了这么多久愣是没敲去半分颜色，伞沿的金色云纹依旧鲜亮，只是金属伞骨的连接处有些生锈，少数伞骨些许弯曲错位，塑料制的卡扣处也有些裂痕。
外表依旧光鲜，内里却有些不堪重负了——也是寿命到了。
“下次换把大点的伞吧。这伞还是适合单人撑，咱俩得换把大的。”尚九熙提议道。
“还下次？”何九华收回伞上的目光，教训道，“下次自己带伞！”
“行行行，我带我带，你换把备用嘛。”尚九熙顽皮眨眼，“万一咱俩谁又缺根弦呢？”
“缺根弦的只有你，没有我！”师哥不理师弟的卖乖，没好气地一眼瞪回去，“下次再不带伞就淋雨回去，男子汉大丈夫淋个雨咋了？！”
“不咋地不咋地，”尚九熙难得碰了壁在嘴里嘀嘀咕咕，“淋就淋呗，谁怕谁。”
07
第二天依旧是个下雨天。
不过这一天谁也没睡成懒觉。
苦熬十几个小时还原画像的尚九熙从椅子上溜到地上躺尸，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嘴里嚎着不行了累瘫了宿舍不回了我就席地而睡了。
何九华环顾四周没啥东西能充当被子，于是乎扯了沙发垫扔他身上，“你凑合凑合，别着凉了，人没找着之前你活都不算完的。咱就一个画像师，你病了没人替班。”
尚九熙：……
“啊啊啊啊啊啊，我有点讨厌下雨天了！”
何九华笑得轻蔑，“我早说了，雨天不是一个好东西。"
08
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案子也磕磕碰碰地查了好几天。
到最后尚九熙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雨天吧，也确实不咋讨人喜欢。雨天出现目击者的概率要小很多，就算是尽职尽责站岗的监控摄像头，也因为雨衣雨伞的遮挡派不上多大用场。
师父限时破案的命令最后拖到了一礼拜多，为此孟队长不惜出卖色相百般撒娇求得栾云平替他们开口。
不过缉拿凶手那天是个好天，出了太阳，抓捕行动极为顺利。
燕城的春天不长，接连几天太阳最高气温就直逼二十，可最低温度还在零线上下拖后腿，一群人还得老老实实穿着冬季制服上班，有时候一出警，也得造一身汗回来。
尚九熙解开扣子趴在窗边纳凉，脑袋偏向小师弟吐槽道：“其实吧，雨天也就折磨折磨痕检，对于我们来说这小雨一淋还是舒服的对吧？”
秦霄贤手上动作不减，眼睛盯着屏幕连头都没抬一下，冷笑道：“那你这话别被老何头听见了，你是不知道上次你对雨天妥协他有多得意。”
09
后来又经过了很多个雨天，其中也有很多和案子捆绑上的雨天。总的来说吧，尚九熙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雨天的，春雨柔，夏雨骤，秋雨绵，冬雨……他们这儿很少下冬雨，都是直接下雪的。
四季的雨感觉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可以名正言顺的挤在一把伞下相贴——何九华最终还是换了一把大伞，他云社时期的那把顺利退休。
不过尚九熙记性还是见长，或许是年纪也大了不能为了图方便动不动就淋雨，总之就是他也养成了随身带伞的好习惯，如何九华一样。尚九熙没换新伞，用的还是云社那把带着云纹的，往日里他多蹭何九华的那把，自己的倒是几近崭新，能用，也好看，就懒得换了。
直到自己撑伞才知道外出时身边跟着个湿淋淋的家伙确实不方便，进了室内伞就有些占手，它一身水也不能随手塞包，这八成也是何九华讨厌雨天的理由之一吧。
尚九熙多次对商家祈祷，啥时候顶头上的雨伞能大面积上市，让人民解放双手吧老天！
10
后来又过了几年，尚九熙终于也讨厌起雨天来了。
因为，他们在一个雨天告别。
11
又是一个下雨天，尚九熙走到门廊才发现自己又忘了带伞，想回七楼拿可办公室里的备用雨伞也想必早已经被准点下班的几位毫不留情地人手一把顺走。
抬手接了几点雨，水滴落掌心的感觉轻轻柔柔，雨不算太大，一鼓作气冲回宿舍似乎也不会被淋得太惨。尚九熙如此想着，抬手扣上帽子，原地蹦跶几下活动活动筋骨，打算拿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个一千。
起跑姿势都摆好了，就差心里给自己一道发令枪，蓦地抬首却发现雨中一道颀长身影。
“又没带伞？”来人话语中带着清浅笑意，极其自然地冲他招手道，“走了，回去了！”
尚九熙不知动作。雨似乎又大了，视野朦朦胧胧，看不清来人面容，可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想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愣着干啥，回家了！”
又复一声，尚九熙终于记起反应。“诶，来了。”
一步一步走进雨里，一步一步走到云纹伞下，然后被一把搂进怀里。相仿的身高，两人在伞下紧紧相拥，不留一丝空隙。尚九熙抬手挽住来人手臂，低唤一声：“大华。”
没有听见答复，尚九熙吸了吸鼻子偏头看向何九华，换了个语气道：“你干嘛拿这么小的伞，两个人都挤不下。”
这次有了回答，何九华换了一只撑伞的手，抽出被尚九熙挽着的胳膊转而搂上腰，“下雨天抱紧点不觉得更暖和吗？”
雨还在下，伞确实是小了点，两个人各漏了一边肩膀在外面，湿了的衣服风一吹有点冷，但紧贴着的半边身子干燥温暖，一直暖到心里，胀满整个心房……
后来梦醒了，尚九熙躺着半天没缓过神，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盖紧漏风的肩膀。
原来那细细密密的温暖不过是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可窗外真的在下雨。
伸手够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摁开锁屏——
今日立春。
立春了啊，雨水又要多起来了。
他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何九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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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华哥的生贺，或许也算九熙的吧😂
本篇故事对后文情节也埋了点伏笔。云社前十章做了部分修订，之后的也会慢慢修。
今年英一这个最猛的1弄得我滑铁卢过不了国家线，我得准备二战了😭之后可能会偶尔更点短篇，恳请各位把合集压好箱底🙏我们江湖再见😘
我在呢，不会坑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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